見此情形，此事已不能善終。

衍塘能夠察覺到身後霽長意的呼吸越來越重，身上的鬼氣也開始不受控制的開始在山洞裏彌漫。

衍塘一邊防備著對面的雲山弟子們，一邊還要騰出心思來照顧霽長意。

“霽長意，你先冷靜一點，再忍忍。”衍塘這麽說著，但其實心裏也沒底。

此刻霽長意的反應，一定和蠱蟲有關。

霽長意擡著眸子，也不知道聽沒有聽見衍塘的話，只是死死的盯著對面的雲山弟子們。

袁長老早就忍不住了，“還楞著做什麽，修為恢覆了的弟子，隨我上前，先將這鬼修制服！”

張長老在一旁急得直冒汗水，他是知道自己這位同僚的脾氣，平生最恨的就是鬼修，如今被他撞上了，怕是不死不休啊。

袁長老已經沒想這麽多，直接拔劍就上了，他修為不低，這樣氣勢洶洶的模樣，直接壓垮了霽長意最後一絲理智。

強大的鬼氣猛地傾瀉而出，眾人甚至沒有看清霽長意什麽時候出的手，剛才沖上去的袁長老已經被扼住喉嚨，被提了起來，臉色青紫一片，滿臉的不敢置信。

不要說其他人了，就連離霽長意最近的衍塘都沒看清霽長意究竟是什麽時候出的手，回頭見到這一幕，嚇得呼吸都頓住了。

“霽長意，你先放開他。”衍塘上前，拉住霽長意的手，雖說他不喜這長老，但要是霽長意真的殺了雲山長老，那就真的說不清了。

“霽長意，聽話，快放下。”衍塘拉著霽長意，能夠感覺衣物之下，霽長意的身體已經繃緊到了極點。

衍塘看著雙目赤紅，滿身殺氣的霽長意，語氣裏帶出了一絲懇求，“求你，先放手。”

霽長意眼瞼猛地一顫，似乎恢覆了一絲清明，低頭看了一眼衍塘，猛地松開了手，似乎想要說什麽。

衍塘也松了一口氣，正要回頭看看袁長老的情況，一抹劍氣卻猛地襲來，從霽長意的腹部穿過，釘入了他身後的山墻。

一切都發生在剎那之間。

霽長意還維持著低頭看著衍塘的動作，而摔在地上的袁長老卻用力的喘著氣，手擡在半空，目光憎惡的看著霽長意。

“骯臟的鬼修，就應該去死。”

衍塘呆呆的看著霽長意腹部的傷口，鮮血汩汩流出，已經染紅了那一襲白衣。

衍塘伸出手，卻停在半空，“……霽長意。”

“霽長意。”

衍塘似乎才反應過來，心頭仿佛被狂風襲過，掀起了軒然巨波，卻又死寂一片，平靜到似乎沒了生氣。

“該死的……不是霽長意。”衍塘垂著眸，眼中的光彩在一瞬間消失殆盡，強烈的殺意席卷了所有人，“該死的是你們！！”

袁長老已經，出乎本能的，弓起背，像狼一樣，猛地跳開了。

“你身為修道之人，怎麽能護著一個鬼修！”

“鬼修？”衍塘失態的怒吼，“鬼修又如何！！你們所有人！都比不上霽長意一人！！”

霽長意是騙了他。

霽長意是有私心。

可是上一世，他還是為了自己死了。

他能夠豁出性命救自己。

這就夠了。

衍塘面色冰冷，渾身不停地顫抖。

他不應該阻止霽長意的，霽長意就算把這裏所有人殺了，他也不應該阻止的。

他這一世本來就是為了護著霽長意。

他只是想活著，和霽長意一起活著。

就在這時，衍塘的指尖卻被輕輕握住了。

有些涼，卻柔軟。

衍塘一怔，回頭看過去，便對上了霽長意的眼眸。

“別怕。”

衍塘動了動唇，只見霽長意身形一顫，整個人朝著他栽了下來，衍塘連忙伸手扶住他，神情中多了一絲惶恐，“霽長意。”

霽長意臉色已經慘白，但眼中的赤紅卻褪去了不少。

“不用怕。”霽長意看著衍塘，面色仍舊平靜，語氣堅定，“我會一直在你身邊。”

衍塘鼻尖一酸，差點哭出來，伸手捂住霽長意腹部的傷口，“這話可是你說的，說話要算話。”

“嗯。”霽長意頷首，明明已經到了這樣的危急關頭，霽長意的眸子卻明亮的不可思議。

像是藏著火焰。

一旁的雲山弟子們面面相覷，都站在原地不動。

一弟子遲疑問道：“我們還要動手嗎？”

“不用了。”袁長老冷聲說道，“他已經被斬斷了筋脈，不可能活下來。”

“可他剛才畢竟救了我們，我們這麽做，會不會……”

“他是鬼修！”袁長老厲聲說道，“這事情我會向淩陜尊上說清，恩情我也會回報，但鬼修，必死！”

眾人不再說話。

張長老目光悲切的看向那旁兩人，明明在不久之前，他們還能並肩作戰，此刻卻……

世事無常，真是如此。

“我們出去吧。”張長老說道，“讓他們師兄弟多待一會兒。”

袁長老頓了頓，看向那邊，或許是篤定霽長意沒有生還的可能，便點了頭，“好，最多半個時辰，這鬼修必死無疑，到時候我們再來收屍，去莫長山尋淩陜尊上吧。”

弟子們也點了頭，陸陸續續的離開了這個山洞。

神情都十分覆雜。

山洞裏恢覆了平靜。

衍塘半抱著霽長意，對於雲山弟子們的所作所為，此刻已經毫不在意。

他只是——

不知如何是好。

明明霽長意的生命正在不斷流失，可他卻什麽都做不了，手心是血液的粘稠感。

霽長意卻突然笑了起來，“衍塘，還記得在秘境中的事情嗎？”

衍塘眼眶微紅，“嗯，記得。”

“那個時候，雪崩的時候……”霽長意閉了閉眼，似乎是在忍耐痛楚，過了一會兒，才說道，“我說如果我們能活下來，我就會告訴你一件事。”

衍塘沒想到霽長意會提起當時的事情，聲音嘶啞，“什麽事？”

“這件事，你已經知道了。”霽長意偏頭咳嗽一聲，筋脈斷裂的痛楚讓他忍不住皺眉，“我和淩陜，不過都是在利用你。”

“嗯。”衍塘看著霽長意，嘴角用力一抽，想要偏過頭，卻又不願意將視線挪開，“我知道了。”

“原本淩陜是想要我的靈骨，但你來了。”霽長意像是想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，神情諷刺，“所以他放棄了我，將目標轉向了你，而我為了保全自己，什麽都沒對你說。”

衍塘不想再聽下去了，他只覺得心裏難受，這種感覺，就像是當初躲在衍家密室，知道自己會失去一切的悲傷和孤獨。

“霽長意。”衍塘聲音一哽，沈默了一會兒，“既然你利用了我，那你應該活著補償我。”

霽長意輕笑了一聲，微微闔上眼眸，“還有一件事，我要告訴你。”

衍塘抿著唇，“什麽？”

“那日突破元嬰，在結界裏發生的事情，我都記得。”

衍塘一楞，呆呆看著霽長意。

霽長意伸手，從少年的眉眼，鼻尖，最終停在了他的唇瓣上。

他仍舊看不見，卻將少年的樣子刻在了心裏。

霽長意笑了笑，捏著衍塘的下巴，微微擡頭，將唇瓣貼上了少年的。

柔軟，親昵。

衍塘瞪大眼睛，空氣仿佛都在這一刻靜止。

半晌，霽長意才松開手，伸手撫了撫衍塘的後背，“我是鬼修，上一世……我為你打下了這個印記，永生永世，無論你在哪裏——”

“我都會找到你。”

“然後來到你的身邊。”

衍塘神情怔楞，腦子裏一片空白，眼角卻像是有什麽冰涼的東西滑落，落在了霽長意的臉頰上。

“你該走了。”

一股強大的力量將衍塘推出了山洞，耳旁只留下霽長意的聲音，山洞發出轟然巨響。

在一瞬間，全部崩塌。

將一切都掩埋在了其中。

“霽長意！！！”

作者有話要說：  鬼王要上線了！

啊哈哈哈哈哈

終於、終於等到這一天了！！！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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